乖！不許楓狂，中國對日旅遊高峰告歇

⊙陳詩寧

十一月下旬，日本賞楓旅遊旺季正式展開，但以往作為主要客源之一的中國遊客卻明顯缺席。原因眾所皆知，日本首相高市早苗不久前針對台灣情勢發言引發中國政府不滿，隨即促使中國十多家航空公司緊縮日本航線。據分析，目前可能已有超過五十萬張飛往日本的機票遭取消。

1.乖聽政府的話，不許你楓狂

限縮效果如何，若把過往此時的京都與這兩天的京都放在一起比較，差異十分明顯。

場景一：夜間開放的東寺國寶區，以前禁止拍照仍會有拍照行為，今年遊客進入佛殿時環繞一圈，竟無人舉起手機自拍。

場景二：賞楓小站名產店，再也沒有邊吃邊呼喚親友的熱情勁，取而代之的是本地客人默默拿起、默默放下。

場景三：出町柳大學街區，過去此起彼落、脆亮響耳的中國留學生交談暫時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口罩重新戴起來的沉默。

這些受過高等教育、持最新3C設備旅行的中國中產階級，向來是全球打卡文化的重要實踐者，就這樣一夕之間被更高層級的政治訊號消音，從旅遊勝地和社群媒體消失了。

2.全球化最後一點小確幸消失

看著那些突然消失的身影，表面上雖然比不上2012年中國抗議日本登上釣魚台引發國內燒日本車激烈，也比不上2016年中國抗議南韓裝薩德系統關閉韓系商場直接，但想到這些會到日本旅遊並熱愛打卡的中國遊客，應該是中國社會裡最溫和的群體，不免覺得傷感。

這次緊縮不只是旅遊數據的波動，還標示著整個全球化時代創造出的開放文明，跨文化交流的自然橋梁從高峰後中止。從中國中產階級的角度來說，從上海封城的心理創傷，到房價下跌帶來的焦慮，再到經濟增速放緩之後的消費猶豫，再到這次遊日小確幸的崩塌，未來只會越來越無語。

日本這一側也不是全無感受，從戰後對中國的經濟援助、技術合作，到去年蘇州日本學校孩童遇襲，再到現在被中國以政治手段「下馬威」，一切的沈默其實是另一個新的時代的開始。

3.深沈中日恩怨，遠超過台灣人能想像

事件之後，台灣有人認為要聲援日本，有人認為應冷靜旁觀，因為台灣人對日本的理解，往往停留在美食、動漫、觀光的情感投射，就如同台灣人對共產中國的理解，也同樣受限於自身經驗與情緒，但中日之間的歷史與現實，比台灣想像得更厚、更暗、更深。

以筆者曾在中國東北工作往來多年的觀察，某些中國人對日本的負面情感之強烈，不亞於以色列人對納粹德國的情緒，這種歷史傷痕至今猶在。

另一方面，日本也絕不是軟柿子，距離京都不到一百公里的舞鶴港，曾是甲午戰爭後的帝國後勤港，也是大量戰俘從西伯利亞返回的入口，那些戰俘為何在西伯利亞？因為二戰末期在中國東北的最後一擊，是蘇聯對日本軍的攻勢。

今日俄羅斯的普京政權與中國關係密切，更不用說中國盟友北韓距離東京僅一千多公里，在中國軍力增長的背景下，日本若沒有自保考量，那才是匪夷所思。

這次事件的起因看似與台灣有關，但中日緊張的主題絕不是台灣，台灣人如有自知之名，應該把它當作更了解兩國的機會。

4.楓葉怎麼紅的？給台灣國旅的啟示

今年中日旅遊事件，或許可給优哉游哉旅遊的台灣人，帶來一個啟示：如今世道，所有人都在緊張中度日，這就是時代氛圍。

就如作家工頭堅在《京都時光》中寫到，京都在創建寺院的年代，日本曾面臨亡國級的壓力，蒙古帝國連續兩次渡海襲來，史稱「元寇」。外患之重，遠超今日。然而京都之所以能留下如此深厚的文化，是因為它在巨大的危機之中，用文化替自己抵擋風雨。

反觀台灣國旅，在2016年陸客減少後曾迎來內需振興的契機，疫情期間更達到頂峰。但疫情後價格飆升，又讓人重新選擇飛往日本。

或許在抬頭賞楓時，也可想想楓葉為何會紅？因為它在凋落前，葉綠素退去，焦糖色素累積，一片葉子的紅，是告別的準備，也可以驚艷全世界。在這個時代，楓葉提醒我們：世界正在變冷，我們能不能紅，就看自己準備得夠不夠。

作者為二十年來企業創作二刀流，去哪裡始終不忘記者和企業人的雙重身分。從外派中國到矽谷分公司，由太平洋東西兩岸回望台灣，文化與生態如珍寶發光，傳產和數位經濟並列爭輝，正在寫作新書《末代台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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