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悲觀已違法！中國最新「快樂強制令」：大舉整治輿論「負面情緒」，單純描述社會現狀警察也會上門

中國山東濰坊市位於渤海濱，居民約900萬人，根據當地政府統計，99.1%的濰坊居民對於公共安全表示滿意，官方也指出過去一年中全市犯罪率有所降低。看起來濰坊的治安非常好，不過濰坊的警察最大的課題並不是秩序或罪犯，而是居民日益膨脹的負面情緒。

《經濟學人》（The Economist）報導，濰坊市警11月17日發布公告，羅列過去一個月發生的事件，箇中細節令人費解，觸法的標準在這裡十分模糊。一名當地男子在社群媒體發布影片批評農業政策，據稱，他為了吸引更多人追蹤而扭曲事實，警方表示他們已經說服這名男子刪除影片；一名學生在學校惹了麻煩，然後上網控訴遭老師霸凌，警方稱此舉詆毀校譽，他們將該名學生帶回嚴厲訓誡，以糾正他的行為。

濰坊並不是唯一一個管制公眾情緒的城市，中國正發起全國運動，旨在消除悲觀情緒並鼓勵積極情緒。不過這也並非創新之舉，自2012年習近平成為中國政軍最高領導人以來，他宣傳政策的核心就是頌揚「正能量」，尤其重視網路輿論。只要在社群媒體批評政府，帳號就有可能被停權。

現在警察以前所未有的嚴格標準監管民眾的情緒表達，顯示中國當局有更大的問題要傷腦筋。最顯著的難題是經濟疲軟，據最新官方數據，中國16至24歲的族群（不含學生）失業率高達17%，如同其他國家，心懷不滿的年輕人加上無處不在的社群媒體，往往會產生動盪。除此之外，公眾輿論的風向似乎正在變化，過去數十年中國一直是最「樂觀」的國家之一，所有人都相信明天會更好，然而在過去數年，這樣的信念開始蒙上疑慮。

儘管中國難以實施可信度高的民調，不過統計數據顯示大眾的挫折感節節攀升。哈佛大學社會學家懷默霆（Martin King Whyte）與北京大學研究團隊合作，分別在2004年、2009年和2014年進行大規模調查，否定「巨大的不平等造成中國民眾不滿」的普遍推論，主張人們關注公平，認為成功源於天賦等其他因素。

過了近十年，懷默霆再次進行同一項調查，成果發表在西方學術期刊《中國期刊》（The China Journal）。十年前後，研究結果發生劇烈改變。懷默霆早期的調查中，約62%受訪者認為在中國努力必會收到回報；根據最新研究報告，抱持這種想法的受訪者僅有28%。其他研究也發現了類似的趨勢，北京大學團隊近期在英國《中國季刊》（The China Quarterly）發表研究，與其他年齡層的受訪者相比，年輕的受訪者較不相信出身貧困的孩子能夠往更高的社會階層流動。雖然中國民眾處於低潮，懷默霆等學者仍持謹慎態度，表示尚未觀察到「火山爆發」的訊號。在最新調查中，依然有近50%受訪者認為未來五年情況會更好。（十年前的調查中，這麼想的受訪者占總數近75%。）

不過對於中國當局來說，悲觀情緒增長就是問題，這不僅代表官方宣傳的繁榮發展不再深深取信大眾，也反映人們對現代生活的厭倦，而這可能會削弱過去推動中國成功的積極態度。中國的中央網信辦負責監管網路活動，其在今年九月發起掃蕩負面情緒的審查行動，代號為「清朗」。清朗行動已經連續執行近十年，每年側重的焦點不同，根據中央網信辦，今年的主軸是整治負面情緒，其中一類必須掃蕩的言詞即是「讀書無用論」和「努力無用論」。

今年的清朗運動伴隨著一波社群媒體封殺潮，官方表示已限制或停權逾1200個帳戶，連「非政治」領域的網紅也被判定「踩紅線」，其中三名擁有上百萬甚至千萬追蹤者的網紅成為言論審查的目標，引發熱烈議論。教育類網紅張雪峰曾表示，出身貧寒的學生由於缺乏合適的人脈，想找到好工作較為困難；直播主戶晨風側重社經類題材，過去曾因低額退休金的街頭採訪影片而被封帳號，這次則可能因「蘋果人」和「安卓人」兩個貧富優劣等級的討論而被盯上，各個平台的發文都被清空；旅遊類網紅藍戰非或許炫耀式的影片內容而惹惱不富裕的觀眾。的網路治理標準已經從政治評論更進一步，試圖從價值觀形塑、約束大眾輿論。

中國官方大動作封禁自媒體和社群媒體內容，成效卻不如預期，負面情緒沒有消失。每當政府公布經濟數據，網路總會充斥各種批評，抱怨糟糕又嚴峻的現況，社群媒體也出現不少反彈的聲音，例如官方大力宣傳的「正能量」一詞，如今在私人對話裡經常轉為諷刺用語使用。今日只要妥善利用社群媒體，便能夠挑動全世界的憤怒，不難理解中國為何如此關注這個現象，然而中國的審查策略也因為網路工具的特質而顯得滑稽、藏頭露尾。中國不只想要噤聲對當局的批評，更想要壓抑人們對於現實的描述，但如果中國無法根治經濟面的病灶，負面情緒只會繼續在網路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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