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點」只是強人遮羞布，川普貪婪沒有少！

⊙顧爾德

美國總統川普（Donald Trump）在11月21日 要求烏克蘭要在感恩節（今年是11月27日禮拜四）前，接受美國提出的 28 點和平方案，結果引來烏克蘭和歐洲國家大反彈，歐、美、烏三方代表於23日在日內瓦協商，把28點和平方案修改成 19 點。不少人在讚嘆這又是川普另一個談判高招，先丟出一個親俄方案，再讓歐、烏討價還價，再把修正案又丟回給俄國──川普用普丁（Vladimir Putin）來威脅澤連斯基（Volodymyr Zelenskyy），再拿歐洲國家當籌碼來逼俄國讓步，設局當家的川普兩邊得利自己沒損失。

川普手法與交易藝術大異其趣

這種說法把川普說的太神了，彷彿這位「交易之神」永遠是贏家，對手們總被他耍得團團轉。其實從2025年初川普介入俄烏戰爭、經過今年8月安克拉治美俄峰會至今，川普的作風根本和自己核心的談判哲學《交易的藝術》（The Art of the Deal）中揭示的黃金指導原相違。他的買賣手法已被看破手腳，他的偏見、私慾更是昭然若揭。

川普在《交易的藝術》中寫著：

談交易時最糟糕的狀況就是：讓對方覺得你非要做成買賣不可，這會讓對手嗅到血腥味，然後你就死定了。（"The worst thing you can possibly do in a deal is seem desperate to make it. That makes the other guy smell blood, and then you’re dead."）

川普和普丁談買賣就是活生生的失敗教案。

2023年5月川普在「CNN市民大會」（CNN Town Hall）節目中說：「俄國人和烏克蘭人正在死亡中。我想要他們停止喪失生命。而我會做到，會在24小時內做到。」而他上任後，在調停俄烏戰爭上，一方面對「沒牌可打」的澤連斯基的確表現出一幅無所謂的態度──你不接受和談條件，我就走人，無所謂！但是對普丁卻急切表現出「停戰優先」的期待，要儘快實現「上任24小時內讓俄烏停火」的競選諾言。這讓普丁抓住了川普的把柄，持續坐地喊價，而川普也大多埋單，順著俄國要求施壓烏克蘭接受停火條件。

川普只想結束戰爭，價值義理非其所愛

在處理烏克蘭問題上，川普和他前任拜登（Joe Biden）有個很大不同：拜登認定俄國是侵略者，侵略者透過武力奪取的利益不能被承認。拜登要先在戰場上挫敗俄國，逼普丁願意上談判桌，這個立場也和歐盟一致；川普則一開始就把「儘快結束戰爭」當優先目標，因此願意妥協、接受俄羅斯保留烏東佔領區戰果、同意犧牲歐洲盟友的戰略利益、危及波羅的海諸國的安全來換取停火。拜登是要逼普丁上談判桌，川普則是在哄求他。

川普這種方式除了承認侵略者的正當性，也是在幫俄國「以和養戰」、保存實力──停火就是俄國重整兵力、補充裝備、準備下一輪攻勢的緩衝期。在這種情況下簽的和平協定就是 2014年 《明斯克協議》（Minsk II）的翻版──最終普丁承認頓涅茨克和盧甘斯克獨立，並入侵烏克蘭。

許多分析家認為，相對於戰爭的高昂代價，俄羅斯至今在領土的收益上有限，因此缺乏認真和談的動力。俄羅斯沒有在戰場上遭遇重大挫敗，所以會在談判中要求承認占領地、 會要求解除制裁 ，還可能要求烏克蘭裁軍甚至中立化。另一方面，艾丁堡大學和平與衝突解決證據平台（PeaceRep）烏克蘭計畫負責人庫克（Luke Cooper）指出，那些從戰爭經濟中獲益的俄國菁英是有可能會對談判感興趣，但他們要的是在停火協議下維持軍事化經濟，拒絕裁軍，同時要求烏克蘭裁軍。大西洋理事會歐亞中心（Atlantic Council’s Eurasia Center）的學者虎克（Kristina Hook）就指出：「俄羅斯帝國的有罪不罰是烏克蘭實現持久和平的關鍵障礙」。

而這種趨勢在今年8月安克拉治美俄峰會後更明顯。峰會後，川普告訴澤連斯基說，普丁已提出主張：烏克蘭割讓頓巴斯（Donetsk）等地區、戰事停止、前線凍結；而普丁為了增加談判桌上的籌碼，在峰會後對烏克蘭發動猛烈攻勢，企圖在談判前造成佔領擴大的既定事實。

峰會後川普特使威科夫（ Steve Witkoff）也開始與俄方代表德米特里耶夫（ Kirill Dmitriev）數度秘密接觸，雙方在阿拉伯聯合大公國、日內瓦、土耳其伊斯坦堡等地至少密會五次。即使俄國已對28點和平計畫點頭後，俄國還繼續猛攻烏軍在烏東後勤樞紐波克羅夫斯克（Pokrovsk），12月初俄方部宣稱已佔領這座城市市中心。

川普完全把烏克蘭當「不良資產重組」

從最近媒體陸續對28點方案形成過程的挖掘可以瞭解，川普團隊根本把俄烏停戰問題當成一筆大生意在安排，甚至可以說把烏克蘭當成一家破產公司，美國在搞「不良資產重組」。在華府，共和鷹派參議員葛萊姆（Lindsey Graham）一向鼓吹美國支持烏克蘭要有「投資回報」，尤其是美方要取得頓巴斯地區價值可能高達十兆美元的鋰、鈦、鈾等關鍵礦產，美國要有開發主導權，不能讓烏克蘭或俄國獨佔。

川普的「俄烏衝突特使」威特科夫是紐約房地產大亨、川普的高爾夫球友，他就是「28點和平計畫」主要起草人，而他的對口德米特里耶夫則是留美的俄羅斯銀行家，曾在高盛、麥肯錫等華爾街大投行工作，之前擔任俄羅斯直接投資基金（RDIF）負責人。

此外，川普的女婿庫許納（Jared Kushner），在幕後安排威特科夫與德米特里耶夫會面。這位也出身金融圈的駙馬爺擁有Affinity Partners 基金，這是和俄羅斯RDIF、沙烏地主權基金建立連結的重要機制，庫許納之前幕後操盤阿拉伯國家與以色列和解，就是用投資、經濟利益為槓桿。他也想把這套「投資換和平」的操作模式複製到烏克蘭，藉由成立由美國主導的重建基金，讓美國企業參與，並以烏克蘭礦產資源收益做為擔保。

美俄禿鷹齊盯烏克蘭的利益

而美國商業部長盧特尼克（Howard Lutnick）過去兩、三個月積極和美國各大能源礦業鉅子會面，在為美國企業進入烏克蘭、俄羅斯布局。至於前一陣子和川普鬧翻、最近又有和解跡象的全球首富馬斯克（Elon Musk）也扮演為白宮和克里姆林宮傳話角色，他的眼睛更一直盯著烏東和航太產業攸關的稀有金屬礦產。

這群禿鷹資本家聯手，就搞出一個帝國／殖民／重商主義式的28點和平計畫。其中的重建方案包括：

第 12 點：設立由美國主導烏克蘭發展基金（Ukraine Development Fund），投資科技、資料中心、AI 等產業。礦產與天然資源開採被列入重建計畫。

第 13 點：美國與俄國簽署《長期經濟合作協議》，涵蓋「能源、自然資源、基礎建設、AI、資料中心、北極稀土開採」等。

第 14 點：俄國被凍結的1000 億美元資產投入「由美國主導的烏克蘭重建投資」，美方拿 50% 利潤。同時還要歐洲再加 1000 億。如果凍結俄資產還有剩餘再放進 美俄共同投資專案。

換句話說，烏克蘭重建利益都由美國主控，甚至一旦烏東被割讓給俄國，美國還可以藉美俄經濟合協議參與這個地區豐富的礦產開發。更誇張的是，俄國海外資產主要是被歐盟凍結，現在居然要歐盟拿出來交給美國主導，而且還要歐盟再加碼1000億投入。

川普陣營的重建計畫是赤裸裸的帝國主義掠奪

這種重建計畫根本是赤裸裸的帝國主義掠奪計畫，在烏克蘭地區要分一杯羹，俄國佔領地區也要分一杯羹！難怪會激怒歐洲國家集體反彈。那麼28點計畫被修改為19點計畫後，是否代表上述貪婪分贓的內容都不會出現在未來的談判和約上？

首先，「28點」和「19點」目前都未正式公布過全文，只有媒體側面報導。就目前報導中，19點計畫中的確把28點中爭議性條文取消或模糊化，例如邊界與占領區未來規畫、烏克蘭加入北約（ NATO）問題，烏克蘭裁軍或非軍事化，NATO軍隊未來是否在烏克蘭維和，以及俄國被凍結資產的運用、美國在烏克蘭的具體重建開發計畫等。

不過，就性質而言，「19點」比較像是和平談判的綱領、框架，而「28點」則是具體談判的和約草稿。前者只是要讓烏克蘭安心上談判桌，但談判桌會談出什麼具體和約內容還未知，可以確定的是， 俄國會要求承認擁有佔領區，要求烏克蘭大幅裁軍，要求北約軍隊不能進入烏克蘭，要求烏克蘭不加入北約。所以即使19點把這幾條模糊化，俄國在談判桌上也不會讓步的。

川普從不隱藏對集權強人的愛慕之意

至於美國，從川普今年以來的言論觀之，很明顯就是認同俄國上述要求。雖然說華府在烏克蘭的地緣戰略以及經濟利益和莫斯科不一致，但很明顯地，當俄烏國力懸殊下，川普選擇向強勢一方示好──他在國際上公開稱許俄國和普丁，卻公開羞辱澤連斯基。2025年上任以來，川普就一直向普丁傾斜，這除了利益量外，他也從不隱藏對集權強人的愛慕之意， 他、普丁、習近平，甚至連對金正恩都示好。而川普集團精心設計的瓜分烏克蘭利益計畫，即使不明白寫進和約，這個貪婪的資本家／政客聯盟會甘心把這塊肥肉丟棄嗎？

不要以為19點和平計畫出檯，烏克蘭未來命運就會轉好，不再輪為強權俎上肉。此刻，大家還是先禱告今年聖誕節基輔城能出現一晚平安夜吧！

作者本名郭宏治，資深新聞工作者、專欄作家。SUNY-Binghamton 社會學碩士，台大經濟系學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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