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特幣女王」住進倫敦豪宅,持有逾50億英鎊比特幣被判洗錢罪入獄
一名女子被英國警方指控從成千上萬中國退休人士盜取資金,用於購買現價達數十億英鎊的加密貨幣。她因洗錢罪被判處11年8個月徒刑。
週二(11月11日)在英國南華克刑事法院宣判時,法官莎莉-安·黑爾斯(Sally-Ann Hales)告訴錢志敏,她是「這起犯罪從開始到結束的策劃者……你的動機純粹是貪婪」。
逃離中國後,錢搬進位於倫敦北部漢普斯特德的一棟豪宅。一年後,倫敦警察廳突襲該處,並進行了全球最大規模之一的單次加密貨幣查扣。
超過十萬名中國人將資金投資於她的公司——該公司聲稱正在研發高科技健康產品並從事加密貨幣挖礦。警方表示,事實上她挪用了這些資金。
投資者告訴BBC,他們希望能從英國當局取回至少部分資金。未被認領的資金通常會歸屬英國政府,這使部分人猜測英國財政部可能會從這筆資產中獲益。
「如果我們能收集所有證據,我們希望英國政府、皇家檢控署和高等法院能展現同情心,」受害者余先生表示。他說這場詐騙導致他的婚姻破裂。「因為現在,只有這批比特幣(加密貨幣)能讓我們取回一點失去的東西。」
47歲的錢志敏於2017年9月持假護照抵達英國,當時中國警方已開始調查她。
她搬進位於漢普斯特德荒原(英國倫敦的一處大型公園)邊緣的一棟豪宅,每月租金超過17,000 英鎊(22,700 美元)。為了支付這筆費用,她需要將比特幣兌換成可供花費的現金。
因此,她假扮成富有的古董與鑽石繼承人,並聘請一名前外賣員工作為私人助理,要求她將加密貨幣兌換成其他資產,如現金和房產。
隨著比特幣價值飆升,錢志敏能夠實現她的公司向投資者承諾的目標——「躺著也能致富」。她的助理溫儉(Wen Jian,音譯)因洗錢罪被判六年徒刑,她在去年自己的審判中表示,錢志敏大部分時間都躺在床上打遊戲和網購。
但根據她的日記,錢志敏同時也在擬定一個大膽的未來六年計劃。她的筆記概述了創辦一家國際銀行、購買瑞典城堡,甚至設法討好一位英國公爵的計劃。
她更宏大的目標是,到2022年成為利伯蘭(Liberland)女王——這是一個位於克羅地亞與塞爾維亞邊境的未被承認的微型國家。
在此期間,錢志敏讓溫儉尋找她可以在倫敦購買的房子。她試圖購買托特里奇公園(Totteridge Common)一處特別大的房產——該地區以寬敞且隱蔽的住宅聞名——當溫儉無法解釋老闆的財富來源時,引發了警方的調查。
警方突襲了錢志敏在漢普斯特德租住的房產,並查獲硬碟和筆記本電腦,裡面存有數萬枚比特幣——據信這是英國歷史上單次查扣的最大規模加密貨幣。
錢志敏四年前於中國創立了一家公司,透過該公司挪用資金。該公司名為「藍天格銳」(Bluesky Greet),聲稱使用投資者的資金來挖礦——即生成新的比特幣,並投資於一系列尖端科技設備。
但英國警方認為這是一場精心設計的騙局,錢志敏的公司只是利用高額回報的承諾,吸引越來越多的投資者加入。
「我們掌握的資訊越多……她實際上是詐騙的主謀,而不只是底層成員……很明顯,她非常聰明、頭腦靈活、善於操控,能說服很多人。」倫敦警察廳的喬·萊恩(Joe Ryan)告訴BBC。
投資者余先生表示,他從未懷疑有任何問題,因為公司每天都會給他一部分能看到的收益——每天剛超過100元人民幣(約14美元,10英鎊)。
「這讓大家感覺非常好,甚至讓我們有信心再借一點錢投資到這家公司。」他說。
他和妻子最初各投資了60,000元人民幣(約8,429 美元,6,295 英鎊)。據他所說,公司告訴他們,兩年半內可以獲得200%的利潤。他們很快開始貸款數千英鎊,利率高達 8%,以便投入更多資金。
此外,余先生還將每天的分紅立即重新投入公司。
「並沒有規定必須把收益再投資,但我想我們只是太難抗拒。他們不斷放大我們的夢想……直到我們失去所有自制力和判斷力。」
投資者發現,每拉一名新會員入會,自己的每日分紅就會增加。根據中國對該公司官方推廣員的審判文件,這一手法幫助詐騙計劃擴展至約12萬人,遍布中國所有省份。英國皇家檢控署(CPS)指出,他們的存款總額超過400億人民幣(約56億美元,42億英鎊)。
一名前公司員工後來作證稱,用來支付每日分紅的資金其實是新投資者的錢,而非加密貨幣挖礦紅利。
藍天格銳的行銷策略利用了許多中國中老年人的孤獨感。錢志敏甚至寫下關於社會責任的詩句,例如:「我們必須用初戀般的癡情去愛護老人。」
公司還為現有及潛在投資者組織集體旅遊和宴會,並藉此推廣更多投資機會——現場準備了投影片和刷卡機。
藍天格銳還大肆宣揚其對中國的熱愛,這是另一個精心設計、用來打動老年人的手段。
「我們的愛國心就是致命弱點,他們正是利用了這一點,」60多歲的余先生說,「他們說想讓中國成為世界第一。」
余先生表示,一系列演講者為公司背書,其中包括已故中華人民共和國創建者毛澤東的女婿。
「我們這一代人都仰慕毛主席,所以如果連他的女婿都為公司擔保,我們怎麼可能不相信呢?」
一名參加過活動的投資者及我們訪問的另外兩人表示,該公司甚至在中國立法機構開會的人民大會堂舉辦過活動。
「那群推廣員,能把紅的說成白的,把黑的說成紅的。」余先生說。
儘管領導這家高調的企業,錢志敏卻以神秘著稱,客戶只知道她的暱稱「花花」或「小花」,錢主要透過在博客上發表詩作與他們溝通。
但據一名客戶李先生表示,她會為最大投資者現身——那些至少投入600萬人民幣(約84.2萬美元,62.8萬英鎊)的人,並邀請他們參加更私密的活動。
「我們在場的人,可以說都被她迷住了,」他回憶道,「我們都把她視為財富女神。」
「她開始鼓勵我們放膽做夢……說三年內,她會給我們足夠的財富,讓我們的家族富裕三代。」
李先生、他的妻子和兄弟,共同投資了約1,000 萬人民幣(約130萬美元,100萬英鎊)。
中國警方於2017年中對藍天格銳展開調查,這標誌著錢志敏計劃走向終結的開始。
「分紅突然停止了,」余先生回憶說,「公司說警方在做一些檢查……不過我們被保證很快就會恢復支付。」
他表示,最初讓投資者保持冷靜的是公司管理層的安撫,稱這只是暫時的波動,並敦促他們不要聯絡警方。
他後來透過中國法院的案件信息發現,錢志敏曾收買那些高層管理人員,以安撫投資者的擔憂——她同時攜款逃往英國。
錢志敏並非完全忽視投資者的困境——她在日記中概述了一個計劃,打算在比特幣價格達到每枚50,000英鎊後償還在中國的債務。但她的日記清楚顯示,她的首要目標是統治並開發「利伯蘭」,並為此預留數百萬英鎊。
去年4月,她最終在英格蘭北部的約克被捕,南華克刑事法院在週一的量刑聽證會開始時表示,警方在房子裡還發現另外四人。據法庭稱,這四人專門被帶到英國為錢志敏工作,負責購物、清潔和安保等職務,且均屬非法僱用。
錢志敏被捕後否認所有指控,聲稱自己只是逃避中國政府對加密貨幣企業家的打壓,並質疑中國警方提供的證據。但在9月的審判中她意外認罪,承認非法獲取並持有加密貨幣。
錢志敏的律師在週二宣判後發表聲明,稱她的當事人是一位「比特幣先驅」,並補充說錢志敏接受定罪,但「她從未打算實施詐騙,只是承認她的投資計劃具有欺詐性,並誤導了那些信任她的人」。
在她的刑期宣布之前,李先生告訴BBC,錢志敏的認罪為受害者帶來了一線「曙光」。
錢志敏帶到英國的加密貨幣,自她抵達以來價值已翻漲超過20倍。其最終去向將由一宗民事性質的「犯罪所得」案件決定,該案將於明年初正式展開。
代表受害者的兩家律師事務所表示,數千名中國投資者計劃在此案中提出索賠。但其中一名要求匿名的中國律師告訴我們,這並不容易。他們需要證明自己的索賠——而在許多情況下,資金並非直接轉入錢志敏的公司,而是匯入地方推廣員的帳戶,再逐層上交。
目前尚不清楚,如果受害者成功索賠,他們是否僅能收回原始投資,或是能獲得反映比特幣後續漲幅的金額。
與其他「犯罪所得」案件一樣,任何剩餘資金通常會歸屬英國政府。BBC曾詢問英國財政部對剩餘資金的處理計劃,但未獲回應。
另外,上個月,皇家檢控署(CPS)表示,正在考慮為未參與民事案件的人制定補償方案。我們詢問該方案所需的證據標準,但該署表示目前無法透露細節。
余先生告訴BBC,這場詐騙對他的打擊不僅是財務上的,還包括個人層面,最終導致離婚,並與兒子鮮少聯繫。
儘管如此,他認為自己相對幸運。我們訪問的一名律師表示,許多錢志敏的投資者甚至沒有錢購買食物或藥品。
余先生認識其中一位——來自中國北方天津的女性。他說,她因無法負擔治療費用,自行出院,最終死於乳腺癌。
「她已瀕臨死亡,並知道我會寫作,所以她請我在最壞的情況下為她寫一首輓歌。」
余先生表示,他信守承諾,寫了一首紀念她的詩並發佈在網上。詩的結尾大意是:
「讓我們成為支柱,撐起天空/而非被牽引、被誤導的羔羊/倖存者——更加努力/
以糾正這深重的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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