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經濟出超與政治「超出」

王盈勛／臺北藝術大學教授

針對日本首相高市早苗的涉台發言，採取了超乎一般預期的行動，包括：惡言相向、軍事演習、限制中國人赴日留學與觀光、跟川普與聯合國秘書長告狀等等。

台灣人說，這些我們都很熟悉，多數我們都嚐過。中國的戰狼外交，國際社會也不陌生，中國表現出他生氣了，他國要表現出退讓。

但這種熟悉，並不正常，更不該習以為常，這會蒙蔽你看見大局已然不同。

除了軍事以外，在過去一、二十年間的威嚇邏輯是：想賺中國人的錢，就別得罪我。這套邏輯要能見效，得奠基於兩件事：他國賺中國的錢，比中國賺他國的錢更多，或至少，未來可以從中國賺到更多錢的想像。

第一項， 德國與日本，對中國都已經是入超，而且金額達數百億美元，也就是說，中國賺日本的錢，要比日本賺中國的錢多得多。拿錢的還威脅別人，一來是別人客氣，二是獨裁讓人民受損卻無法反抗，三是不知真不知還假不知大局已變，繼續用老方法威嚇他國，他國也繼續配合演出。

因此，日本被威脅的方式可能跟台灣有點像，但不應該像，台灣這幾年雖然對中國的經濟依賴已經大幅降低，但終究還是出超，中國經濟脅迫台灣，至少道理上還講得通。高市早苗揭穿的國王新衣並不複雜：你拿什麼威脅我呢？日本人也不過有禮貌，加上民主國家避免傷敵一千、自損三百而已，哪有什麼必要去配合演出你生氣我害怕這個套路？

第二項， 中國現在除了無餅可分，也無餅可畫，沒有物質基礎，他國的中國想像力要如何發揮？

中國的經濟疲弱不振，內需市場低迷，早已是眾所皆知，還沒有被那麼多人看清楚的是，過去中國對西方國家的出超，你還能說是西方國家放棄的低價商品，產業互補，於今卻是比亞迪要取代豐田，瑞信要取代星巴克，DeepSeek要取代ChatGPT……這個清單可以一直延伸下去，中國以全球化自由貿易之名對世界出口商品，甚至是低價傾銷化解他們的過剩產能，卻對他國商品設下重重的經濟與非經濟壁壘，近年更是大力推動進口替代，自從2019年以來，中國的出口大約增長了40%，進口卻僅聊備一格地成長了1%，而且這微幅的成長主要是來自中國製造業所需的原物料，歐美企業擅長的高附加價值產品則是持續衰退中。

各國對川普的關稅脅迫為何不得不就範？根本因素當然是多數國家都對美國大量出超。中國是個特殊的例子，他們既要經濟出超，也要政治脅迫他國，近期對日本的種種舉措，則是嚴重的政治「超出」了。

高市早苗對中國這些政治脅迫不予理會，在2025年看來像是國際社會特例，卻有可能是未來的常態。國際上的經濟紅利與政治紅利雖不必然衝突，但像中國現今這樣，既要賺別人的錢，又不讓別人賺他的錢，既要挑戰國際秩序，又不准別人干涉他所謂的內政，好處他全拿，注定是無以為繼的的外交與貿易模式。

台灣問題，經常是經濟脅迫他國希望取得的的政治紅利，但其實也是中國外交最脆弱的環節。對無所求，或求也無所得，也不再抱有幻想的國家，他們如果要跟台灣建交，能拿他們怎樣呢？要是世界各國都對中國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譬如，川普說，除非你開放中國的網路與電影市場，否則就要跟台灣建交，這是不是比關稅脅迫更有效？

或許還沒想通這一點，距離這一天只剩一步之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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