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愛座變搏鬥座 台灣厭老恐蔓延 優先席能終止道德綁架?世代心結是什麼?
之前在台北捷運上,一段老婦人用手提袋攻擊坐在優先席年輕人,而年輕人起身踹飛老婦的影片在網路上瘋傳,甚至引起國外媒體關注。此事件不僅點燃網友兩極化評論,更反映出台灣社會深層的世代衝突問題。從優先席的設置爭議、長輩與年輕人的價值觀差異,到台灣快速高齡化所帶來的資源分配矛盾,屢屢發生的爭議,背後的深層危機是台灣社會亟待解決的世代間理解與尊重課題。
北捷優先席衝突事件在網路上引發熱烈討論,Z世代年輕人Cindy表示,她最初在社群媒體上看到許多年輕人的反應都是支持踹人的行為,先是表達一種爽快情緒。這反映出許多年輕人可能曾有類似遭遇。82歲的謝先生則認為,長輩與年輕人動手都不對,「你不要以為你老人家,你就隨便可以為所欲為。」他提醒年輕人若回擊可能造成嚴重後果。
謝先生是一位保持良好健康的長者,從年輕時就開始鍛鍊身體,至今仍在家進行重訓。身高181公分的他外表挺拔,讓人難以猜出已82歲高齡。由於外表年輕,搭乘大眾運輸時較少被讓座。謝先生表示自己會選擇坐優先席,因為許多年輕人不會去坐,有時座位空著,而他若坐普通座位會覺得像是佔用了他人位置。
優先席的爭議由來已久,2013年身心障礙者權益保障法正式將博愛座入法,規定大眾運輸應設置給「身心障礙者及老弱婦孺」優先乘坐的博愛座,比例不低於總座位數15%。然而,原本美意的讓座提醒,逐漸演變為部分民眾認為這是「老人專屬座位」,甚至排擠外表不易辨識的身心障礙者或隱形患者,像是癌症病人。因此,2025年修法將博愛座更名為優先席,並修正適用對象為「有其他實際需要者」,以降低誤解。
謝先生認為應該幫助有需要的人更為合理,「因為你說博愛座,幾歲才算博愛座?」他指出社會從農業到工業再到高科技時代,價值觀已完全不同,老年人應多學習適應。Cindy則認為網路社群的激化言論,容易使各種議題更加兩極化,她承認看到影片時心情複雜,其中一種情緒確實是爽快,因為她也曾遭遇被指責不能坐博愛座的情況,但她強調這不代表所有長輩都如此。
關於是否應保留優先席,Cindy支持,她解釋:「我們坐在捷運上就在滑手機或聽音樂、睡覺,很難注意周遭變化。任何有需要的人出現時,我們不一定會注意到,所以優先席有存在的必要性,它是一個自我提醒的動作。」
政大日本研究碩博士學位學程主任李世暉解釋為何日本較少發生讓座衝突,他表示日本人會「讀空氣」,這源於日本文化深層的「不要對別人造成困擾」觀念。如果沒需要就不靠近優先席,有需要時靠近,在讀空氣的氛圍下自然會有人讓座。
台大醫院老年醫學部主任蔡佳醍解釋老化對身體的影響,「維持良好平衡與眼睛、內耳功能有關,年紀大時這些神經、眼睛和耳朵的平衡功能都會退化。」他還提到前額葉隨年齡增長會萎縮,影響思考彈性和個性變化,因此大家對長輩需要更多包容和耐心溝通。
台灣從高齡社會邁入超高齡社會的速度,被認為可能是世界第一,因為僅花了大約7年時間,比當年的日本還快。而台大健康行為與社區科學研究所陳端容教授團隊的研究顯示,台灣青壯年認為「老年人政經資源使用過多」的得分平均值最高,比其他亞洲國家都高,顯示對資源分配最不滿。研究還發現,自認社經劣勢的青壯年對老年人越沒好感,反映出代間資源競爭是重要社會課題。
陳端容教授指出,台灣年輕人在價值觀上呈現兩極化現象,「當年輕人崇尚自主、平權的價值觀越高時,對長者的歧視程度越高;反之,若更尊重群體價值和社會規範,對長者態度會較好。」她認為不同世代應試著互相理解學習,而國家社會也需處理低薪、高房價等經濟困境,以減少相對剝奪感。
李世暉教授指出世代差異的經濟基礎,「在台灣經濟發展過程中,老年人這個世代可能比較有能力購置房產,當年輕人買不起房,又在捷運遇到老年人強調權利時,各種世代差異就形成導火線。」
25歲的Cindy代表新世代工作觀念,她畢業後三年內轉換過三次工作,對Z世代而言這是積極追求理想薪資和工作環境。她表示:「我們不怕換環境,也不認為在同一公司一直升上去就代表功成名就,而是要釐清自己想要的位置和成為什麼樣的人。現在個人意識比公司意識高。」
人力銀行調查顯示,各年級生找工作都最關心薪資,但8年級後特別重視工作與生活平衡,且因工時過長而換工作的比例較高。人力銀行職涯永續長王榮春建議企業主管不要用「管」的想法對待新世代,「你越管他們,他們反而越反彈,要先同理他們,了解他們的成長脈絡。」
60歲的熟齡網紅小Q學姊展示了長輩也能與時俱進。退休護理師小Q學姊熱愛分享,透過自媒體倡議議題,她會使用APP剪輯影片,也與年輕人保持良好溝通。小Q學姊認為不同世代的價值觀只是時代改變的結果,「過與不及都是缺點,剛剛好就是優點。你知道要去對應就好,幹嘛一直去對抗?」
熟齡網紅經紀公司執行長邱雅達指出年輕人對銀髮族的刻板印象,「60歲在我們眼中很年輕有活力,但對很多年輕人來說可能是白髮蒼蒼、駝背走路不穩的人,這種想像有很大落差。」
隨著超高齡社會來臨,社會各界需要更多相互理解。就像搭車時因上車時間點不同,而看到不同風景,代表人生歷程各異,博愛的核心不是座位,而是互助精神,成熟的公民社會應建立在共好、包容與尊重的基礎上,讓每個人都能找到安適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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