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的歷史是理想主義的歷史──也談民進的困境

林韋地／醫師、《季風帶》發行人。本文經作者授權轉載

台灣政局現在的困境是民進無法取得穩定多數，這個多數不止總統大選結果，還包括立院席次和地方選舉，特別是六都。

如果民進有穩定多數，知識分子批判民進，支持者就比較聽得進去。沒有穩定多數亡國感都爆棚了，多說徒增焦慮也無益。

所以問題在為什麼民進無法順利取得穩定多數，或建設性一點說，要如何取得。在這點上賴政府和扁政府面對的困境是相近的。

經過多次選舉已經證實，單靠台灣民族主義在台灣社會是無法穩定過半的，一定還要多一些其他的東西，問題是這“其他”是什麼。賴政府的論述似乎「民主」加「反共」。

但「民主」這個概念其實很主觀，因為按理在民主社會政輪替應該是常態，權力要制衡，但現在給人感覺沒什麼政輪替的空間，政輪替感覺和要亡國差不多。台灣民主陷入一種悖論，一方面自豪全世界民主指數排第十二，另一方面又有毀憲亂政的國會多數，如果民主指數有考慮國會素質，那台灣排名應該會後退很多。

而「反╳」的理念在短期可能有用，長期來說其實政治還是需要正向的理念和願景的。即使整合所謂ROC派或正藍或華獨派，其實也並沒有擴大板塊多少。

長期以來從外時代開始，民進除了談台灣主體性，也談進步人權，談勞工談階級談性別談環保談反核。但這些年慢慢的開始不怎麼談這些東西，特別是在華文世界的川粉崛起之後，很多親民進KOL的意識形態都很右傾，比較左傾的不是不怎麼發聲，不然就退縮到專業的框架內。而如果拉到一個很高的角度看，其實這些右翼KOL都在競爭同一批民進支持者的注意力，對擴大民進基本盤其實沒什麼幫助。

民進長年以來都是堅定地站在國民的左邊，執政久了以後很吊詭地反而好像不怎麼敢這麼說。強調整體經濟數字亮眼股市表現多好，但這其實只對資產階級有意義。如何幫助中下階層，重分配的路徑為何，公共住宅的規劃，都著墨甚少。

政治要感動人心，就需要談正義談理想談犧牲，很不幸地，以往這樣的人物故事，像柯文哲為了從政放棄台大醫師的工作，黃國昌為了選立委放棄中研院終身聘，後來都沒有好的結果，徒耗費很多能量。

在國際局勢緊張之際，更多對實力政治的強調，好像談理念談原則是很天真很離地。實力當然重要，但理念和實力至少一樣重要。成敗很多時候不止在船堅砲利，也在抵抗的意志和民心士氣，領導階級總是需要去說這一切是為了什麼，理想國是什麼。而且是不是不經營私產，能為了公共利益把私產拿出來，這都是會有實際影響的事情。

台灣社會要降極化就要強化自身的主體性，避免內部成為中美兩帝代理人的戰爭。民進官方當然是不好公開對美帝和川普說什麼，但事情發展至今，心裡應該清楚，川普自己就是獨裁者協力者，連個正派的右派都說不上，和那些川粉KOL最好是保持距離。

在台灣現在的公共輿論環境，要寫東西大概也是要有心理準備，除非說些很迎合討好的話，不然在新自由主義的社媒環境，被最極端的意識形態光譜辱罵（無論哪一邊）幾乎是必然。如果真心認同台灣認同民主，就不能因為被罵了有創傷而動搖自己的價值。

我個人相信台灣的歷史是理想主義的歷史，曾經有那麼困難黑暗的時刻都還是有那麼多前仆後繼的理想主義者，過去如此，相信未來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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