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國貿易戰夾縫中的商人該如何生存

（德國之聲中文網）感恩節前兩周，在德州經營餐廳的金先生對著員工排班表犯了難。就像大多數德州的餐廳那樣，他所雇傭的後廚中有墨西哥移民，亦有員工是前幾年從中國“走線”來的美國。最近幾個月，隨著美國移民與海關執法局(ICE)加大了在美國境內搜查並逮捕的力度，他手下好多移民員工辭職，有人甚至連工資都不結清，直接不來上班。感恩節和聖誕節臨近，他和大廚推出了節日套餐，但一名“走線”來的幫廚突然辭職，讓他難以招架。

ICE執法加劇，招工難上加難

今年以來，德州一直是ICE執法的重點地區。最新數據顯示，每四起ICE進行逮捕的案例中，就有一起發生在德州。在達拉斯和休斯頓這兩個德州人口最多的城市，ICE逮捕的數量比拜登政府的最後18個月增加了30%。

而德州又有相當大的非法移民群體——總計一百六十多萬人，其中絕大多數都在建築業、農業、餐飲服務業內從事工資極低的底層工作，是本地勞動力市場的重要組成部分。

“我們做這行的利潤薄，也開不出什麼高的工資，平時來應聘的基本都是剛來到美國不久，還沒立足的”，金先生告訴記者，“當然我們也並沒有違法，有幾個‘走線‘過來的中國人他們也是有工卡的，但有時候查得嚴格一些，他們就不敢出來工作。之前七月份，我在休斯頓的餐廳附近有幾家被ICE搜查的，我的一位墨西哥後廚第二天就不敢來了。”

關稅政策下，成本增加

美國四月宣布對全球諸多國家征收關稅，食品領域首當其沖受到了關稅的影響。美國不少的食品都依賴進口，包括約80%的海鮮和咖啡、59%的鮮果與35%的蔬菜。而金先生也在七月左右經歷了原料的大幅度上漲。

因為美國對於沒有采取報復的國家提供90天的關稅豁免，所以許多關稅政策在七月八月期間落實。2025年7月，美國新鮮和干蔬菜的批發價格較上月飆升38.9%，這是近一個世紀以來夏季單月漲幅最大的一次。

“每天早晨去買菜的時候，心裡都是很忐忑的，有些東西，就比如進口的木耳、金針菇、牛肉、魚，簡直是一天一個價。但我們的菜單不能一天一個價，更不能偷工減料。有的時候一天經營下來，工作了十幾個小時，菜是賣得越多，賠得越多”，經營餐館的金先生說。

美國和中國的關稅因為屢次變動，導致許多海運的產品清關也困難。金先生告訴記者自己為了追求能還原中餐的原汁原味，會定期從中國采購醬料、包裝盒、一次性餐具、奶茶原料等，這些產品不但因為關稅成本上漲，而且清關的時間也變長。八月九月期間，他購買的一批調味料遲遲不到貨，也因此砍掉了菜單上的一些菜品。

從事中國產品電商出海的蘇珊·李(Suzan Li)女士的生意也被關稅政策影響。她主要從中國出口庭院裝飾品至美國，其中又以萬聖節，聖誕節這些節日的裝飾銷量最好。今年夏天向中國廠家訂購萬聖節產品時，她因為不清楚最後美國和中國之間的關稅在屢次變化後究竟會如何落實，因此減少了采購數量。

“當時不知道關稅會是多少，如果真的是超過百分之百的話，那很多產品我們就不能賣了。因為如果我們定價太高的話，是賣不出去的，但關稅太多，我們就沒利潤了，所以只能觀望”，她有些遺憾地說。因為萬聖節備貨的品類不多，她往年十月每天都可以有超過三四千美金的銷售額，但今年十月有好多天每天銷售額都不到一千美金。

美國人消費減少，營業額逐漸下滑

美國消費者的信心指數從今年八月開始逐漸下滑，Statista的消費者分析報告顯示，約49%的美國人表示自己正在減少消費。

金先生表示自己對於經濟的感受和調查數據類似：“因為七八月間我們成本上升了很多，也做了一次調價，然後到了九月份，來店裡吃飯的顧客突然就少了很多。少了至少百分之二三十吧。”

他和一些經常光顧的華人顧客聊天打聽消息，因此得知最近美國的科技公司裁員也很厲害，不少人即使工作順利亦擔心自己的身份問題，怕工作不保，也開始減少外出用餐和旅游方面的開支。

“並不是我們一家的問題，很多同行都覺得這幾個月生意難做。我們動不動就聽說哪家餐廳關門了，或者盤給別人了”，金先生感慨道。

因為美國和中國之間的關稅在數次談判後有所下降，李女士也照常進行了聖誕節裝飾品的訂購，但銷量並沒有因為感恩節、聖誕節這一系列假期的到來而提升。

“和前年和去年不能比的，前年和去年是貨訂購的太少了，一上架就賣光。現在是不打折就沒人買。而且銷量下滑的不是我們一家，而是大部分”，李女士在采訪中說到。從十一月進入聖誕季開始，她的銷量就比去年同期低約30%，而“黑五”期間，她使用了比去年力度大很多的促銷活動，銷售量才堪堪和去年齊平。她嘆了好幾口氣，說自己雖然把貨賣出去了，但估計沒賺到錢，但表示會仔細研究銷售數據，精簡品類的同時，再將重心放在拓展歐洲等其他市場上。

金先生也在積極自救，他替自己的餐廳做了個網站，並推出午餐優惠套餐，讓工作可以在網上下單之後到店自提。他還准備在Uber Eats, Doordash等幾個外賣平台上架。因為盈利困難，他現在每天到家都在琢磨賬本，每一道菜，每一杯茶成本多少，成本有沒有變化，他都算得清清楚楚，並且每兩周都會調整菜單上的細節。

“做生意，哪裡有容易的，”他在采訪中說道，“現在就是先活下來，熬過去，可能明年經濟就好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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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劉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