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是人氣王 還是人棄王？

在政治寓言裡，信天翁象徵庇佑與方向，但在英國詩人柯勒律治的《古舟子詠》，最終卻成為掛在水手脖子上的死鳥──象徵一種短期引人仰望、長期卻拖著全船下沉的負擔。11月美國地方選舉後，這個古老的意象再次貼近美國政治。川普仍能掀起全國情緒，是無可否認的「人氣王」；但在制度層面，他愈來愈像共和無法卸下的信天翁，使政在更廣泛的選舉版圖上逐步變成「人棄王」。

最近的選舉結果，維吉尼亞州、紐澤西州與紐約市全數翻藍。這並非孤立事件，而是過去1年累積政治壓力的地方釋放。背景是2次規模突破數百萬人的「不要國王」示威，反對川普透過緊急權限治理、無視司法命令、以行政命令取代立法協商。遊行本身不是選舉，但使地方選舉成為對川普治理模式的制度公投。

在維吉尼亞州中間派的史潘柏格當選州長，民主同時拿下副州長與司法部長，使該州進入行政與立法皆由民主領導的狀態。紐澤西州選舉結果則凸顯結構性變化，軍官出身的薛瑞爾擊敗川普背書的西塔瑞利，使民主自1961年來首度連3屆贏得州長，顯示川普個人魅力未能為同候選人降低風險溢價，反而強化地方選民對可預測治理的需求。

紐約市選舉結果則是最明確的制度反彈。川普選前將曼達尼標籤化為共產主義者，並暗示若其當選聯邦補助將重新審查，這刺激選民的自治本能。超過200萬人投票，創1969年以來新高紀錄，讓自稱「川普最可怕的噩夢」成為紐約史上首位穆斯林市長。這場選舉不是左派勝利，而是選民對川普恫嚇的防衛行為。

這些地方結果若放回國會脈絡則更具連動性。近日參議院以 47：51表決認定川普部分關稅措施違憲，4名共和參議員倒戈。這是MAGA時代罕見的內切割，代表川普以IEEPA緊急權限施行關稅的做法已從「政資產」變成「制度負債」，部分共和人開始以維護制度邊界作為投票依據，而非內忠誠。

從更長時間軸來看，趨勢更加一致：2018年共和失去眾院；2020年喬治亞2席因川普干預而翻藍；2022年多位MAGA候選人敗選；2025年3場地方選舉複製相同模式，同時伴隨數百萬人規模的「不要國王」示威。

雖然川普仍擁有強大的個人向心力，能動員3、4百萬「只為他而來」的選民，但民主並非只由這群人定義。共和今天背負的，不是川普的勝選能力，而是他的制度成本。川普或許仍是「人氣王」，但在制度、地方選民與跨派民意的更深層面，他愈來愈像那隻掛在脖子、難以卸下的信天翁。真正的問題已不是他能否再度勝選，而是共和還能背著這隻信天翁航行多久？（作者為世新大學管理學院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