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習會」誰是贏家？紀思道：無論川普如何吹噓，美國已露出早衰跡象，也讓台灣更加危險

李忠謙

2025年11月2日週日下午6:35

川普與習近平在釜山會面後，各方忙著分析這場沒有休戰協議的貿易休戰，究竟誰才是最大贏家。不過兩度獲得普立茲獎的《紐約時報》專欄作家紀思道（Nicholas Kristof）在「川習會」前一天就斷言「川普對中國輸掉了貿易戰」（Trump Lost the Trade War to China），因為中國牢牢掌控了對美國的權力槓桿，川普讓美國的全球影響力又一次黯然消退。這場由華府主動點燃的戰火，最終恐怕毀掉的將是美國自身的霸權根基。

紀思道指出，當今世界最重要的雙邊關係是美中關係，但川普把它搞得一團糟。川普發起了一場美國一直在輸的貿易戰，即便「川習會」能夠達成休戰，最後也可能會以中國掌握主動權、削弱美國影響力的形式收場。無論川普如何吹噓自己的談判技巧，他的幕僚如何暗示總統的談判神技應當拿座諾貝爾和平獎，但紀思道的建議卻是「對此翻個白眼」。

一切的轉折點，始於今年四月。紀思道指出，當時川普意氣風發地宣布了「解放日」（Liberation Day）關稅，但這卻是一場基於嚴重誤判的豪賭——川普似乎認為中國的經濟非常脆弱，因為中國對美出口遠大於進口，北京在貿易戰中將不堪一擊。但川普顯然沒有意識到，中國向美國採購的大豆等商品，在全球市場上不乏替代賣家，但美國對北京手中的稀土礦物，卻根本沒有替代來源。若無稀土，美國部分工廠將面臨停擺，軍事供應鏈更將遭受毀滅性打擊。

稀土和稀土磁鐵是現代工業的關鍵要素，從無人機、電子產品、汽車飛機到大量軍事裝備的生產，都離不開稀土。光是製造一艘潛艦可能就需要四噸稀土，如今的中國儼然是稀土領域的「OPEC」（石油輸出國組織），不僅控制著全球約九成的稀土產量，是六種重稀土礦物的唯一供應來源，在稀土磁鐵的生產鏈中更佔據絕對主導地位。

熟悉地緣政治博弈的觀察家對此並不意外，早在2010年，中國就曾因釣魚台（日稱尖閣諸島）主權爭議，對日本祭出稀土禁運措施，給予當時的日本產業沉重一擊。北京利用稀土控制權應對國際爭端的歷史如今再次重演，只是這次的對手換成了美國。就在川普宣布「解放日」關稅的兩天後，中國便宣布對部分稀土產品實施出口管制。今年十月，這份管制清單更進一步擴大，紀思道認為情勢很快明朗化：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扼住了美國的咽喉，美國陷入被動的局面顯而易見，因為美國經濟對中國稀土的依賴，遠遠超過中國對美國大豆的需求。

美中談判代表在「川習會」前宣布，雙方已就中美貿易協議達成「實質性框架」，但是在紀思道看來，這並非單純回到貿易戰前的狀態，實際上更像是美國主動發起攻擊後投降，最終陷入更弱勢的境地。這場爭端促使中國將稀土武器化，作為長期對付美國的大棒。習近平同意暫停稀土出口管制一年，更是一步高招——既能保留對美施壓的槓桿，又不至於過度擾亂全球供應鏈，迫使其他國家不計代價地投入資源，試圖打破中國在稀土領域的近乎壟斷地位。

紀思道說，他最近在一場會議中向滿屋子的國際關係專家提問——將在貿易戰中勝出的會是美國還是中國——結果絕大多數人認為中國將會獲勝，目前佔據上風的也是他們。面對中國的稀土王牌，美國能迅速找到替代方案嗎？紀思道指出，無論是共和還是民主執政，多年來都未能建立起美國自己的稀土開採與精煉能力，這才導致了今日困局。

即便美國想要全力尋找替代來源，但根據加拿大的力量金屬礦產（Power Metallic Mines）執行長林奇（Terry Lynch）的說法，西方國家就算開展曼哈頓計劃級別的行動、試圖提升稀土產能，也需要五到七年才可能見效，因此在這段過渡期，「我們不得不向中國妥協」。紀思道指出，川普發動貿易霸凌後，卻意外發現自己才是被霸凌的對象。在發現對方的武器遠比自己鋒利後，川普開始轉向討好中國，並做出一系列讓步。

正如華府智庫美國進步中心（Center for American Progress）所說的，「川普政府的對中政策正陷入戰略性失控」：川普政府悄悄調降了部分關稅（儘管口頭上仍威脅要加徵新的）、放寬了對中國出口晶片的規定；儘管存在嚴重的國家安全疑慮，仍允許TikTok在美國繼續營運；更令台灣感到心寒的是，川普政府阻止了賴清德總統對美國的訪問，並推遲了對台軍售案。紀思道指出，習近平看清了美國的弱點、中國的優勢，更證明了川普就是那種會因為壓力妥協的弱者。

紀思道認為，習近平或許會暫停稀土限制一年，但他恐怕不會讓美國建立稀土儲備，美國獲取稀土製造軍備的難度可能會加大——從某些方面來說，習近平也只是對美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由於川普得罪了盟友，其他國家恐怕也不太可能再與美國合作抗中。習近平可能會明確或暗示地，利用限制稀土出口的威脅，來迫使川普在台灣問題上降低支持力度、減少在南海的自由航行巡弋。如果川普政府真的順從了，那將是美國在亞洲數十年來最巨大的挫敗，也是中國影響力的空前勝利。

紀思道在文章最後提到《孫子兵法》的「百戰百勝，非善之善者也；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而這或許正是習近平的盤算——在不發射一枚飛彈的情況下，增強中國在西太平洋的軍事影響力。如果日本、南韓到菲律賓，因為美國在太平洋地區權力的削弱而戰慄，台灣受到侵略的風險，也將因此急劇升高。紀思道寫道，當川普炫耀自己與中國達成「里程碑式協議」時，請不要急著鼓掌。因為美國人可能不僅輸掉了一場貿易戰，更賠上了未來數年的全球信譽和影響力，這一切則將被全世界視為美國正在衰落的先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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