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宗熹專欄：當「棄台論」成為美國政界主流 川普與習近平的談判會不會犧牲台灣前途？

「而我將夢你所夢的團圓，願你所願的永遠；

走你所走的長路，這樣的愛你啊」

「我也將見你未見的世界，寫你未寫的詩篇；

天邊的月、心中的念，你永在我身邊」

2021年9月，歌手王菲演唱的這首《如願》，隨著中國大陸的電影《我和我的父輩》一起展現在世人的眼前。雖然台灣觀眾沒有機會，直接看到這部講述象徵近代中國各種奮鬥的「愛國電影」，但王菲的歌聲和《如願》一曲，卻隨著網路、隨著選秀節目，不經意地橫跨到海峽的對岸的島嶼上來。

歷史的傳承與角色

在台灣，許多人以為，《如願》是一首類似「許著願望」的歌曲。當然，這首歌和電影，都是在講述親情、講述孩子對長輩的情感與仰望。不過這在中國大陸的當代敘事邏輯當中，這其實指的是一種特定語境下的「奮鬥史」，也就是自1921年、民國10年建以來，不同年代的人，對於中國環境的奮鬥。

「山河無恙、煙火尋常，可是你如願的跳望。孩子們啊、安睡夢鄉，像你深愛的那樣」。

這樣的「如願」，背後有一套官方式的歷史描述。經歷了各項苦難的中國人民，在中國共的領導下，經過了好幾代人的奮鬥，終於變成了世界一流的大國、強國。站在「他們」的角度，這也滿足了國父遺囑中所說「其目的在求中國之自由平等」。

這個故事原來在1949年，隨著五星紅旗飄揚在北京的天安門廣場，就已經完成了階段性的任務，有了一個「愉快的結局」（Happy Ending）。然而，對而言，國共內戰最大的遺憾，就是留下了一個尚未統一的台灣、或曰「台澎金馬」，至今仍舊處在中華民國政府的掌握當中。也成為了當今美、中、台，所有國際政治問題的核心。也成為了跨越毛澤東、鄧小平、江澤民、胡錦濤等四代領導人，持續懸而未決的一項問題，也就是「台灣問題」。

誰說的才是對的？

不過，在當今的這個環境下，對和支持的人而言，1949年國共內戰中未完成的那場「奮鬥」，隨著美國總統川普的上台，取得了一個解決「台灣問題」的機會。如果美國真的放棄台灣，或者至少在兩岸問題上中立、甚至略微偏向統一，這都會對台灣的生死存亡，產生非常大的影響。

在中國大陸，川普有一個非常聞名的綽號「川建國」，意思是他的許多作法，雖然表面上看來，都是對美國有利的、有助於「讓美國再次偉大」（Make America Great Again）。但實際上，如果拉長時間、拉大戰略來看，中國開始漸漸地在他的壓力下，有了與美國分庭抗禮的機會，這也就是他對中國「建國」的幫助。

如果我們將關注的焦點拉回本週的國際時事，大家都會看到，今年的時局真的對台灣不是很有利。美國有越來越多的人，公開的、在媒體上、在各種場合談「棄台論」，例如美國《時代》（Time）雜誌，就提到了一位智庫學者的投書，不但說總統賴清德是「魯莽的領導人」，無獨有偶的是，那篇文章也再次談到了「棄台」。

這篇這位來自智庫「國防優先」（Defense Priorities）亞洲接觸計畫主任金萊爾（Lyle Goldstein）的文章，在光復節連假的第一天，在台灣引發了重大的波瀾。民進政府，包含外交部和眾多單位，還有所謂的泛綠媒體，不斷地替這篇文章做「消毒」。更把金萊爾形容為一位「親中」的學者。

還有一篇更值得關注的，就是與美國軍方和國安體系關係密切的智庫「蘭德公司」（RAND Corporation），竟然也在10月14日的報告上直接寫道，為了穩定中美之間的競爭，為「穩定」台灣問題，美國應著重於最大限度地激勵北京，以採取「漸進式統一」（和統）為方針，並且應該限制台灣方面破壞現狀，也就是反對台獨。

不過，美國國安會前台灣事務主任朴雄（Marvin Park），本週也在《外交事務》（Foreign Affairs）雜誌上撰文，強調「台灣不是拿來賣的」（Taiwan is not for sale），並認為中美之間的協議，並不需要以犧牲台灣為代價。

川普會不會讓中國「如願」？

但作為一個中立的讀者或是選民，我們要問的問題是，究竟是金萊爾所說、蘭德公司報告所說，才能代表川普、代表共和主流、代表川普核心支持者，還是朴雄這一類傳統的美國外交、國安官員和學者，更能代表川普政府的立場？這個答案，仍然眾說紛紜。旁人有如「霧裡看花」，可以說是越看越迷糊。我們可能還是要等到下週的「川習會」結束，才會知曉。

筆者身邊認識的朋友，對此也有許多不同的看法。例如美國共和前亞太區主任方恩格（Ross Feingold）在10月23日的媒體投書中，就並不認為，賴清德政府已經失去川普政府的信任。然而，也有些其他領域的政治學者和觀察家，表達了相當不同的看法。

美國山姆休士頓州立大學政治系副教授翁履中就認為，為了讓北京願意上桌，過去鮮少談到台灣的川普，最近突然拋出台灣問題的背後原因，跟促成川習會顯然有關。

而從近期蘭德公司與華府內部流出的報告來看，翁履中解讀，美國戰略圈其實也開始意識到，中國如今已不再追求「被西方接納」，而是更有信心的主動提出要求，甚至強勢施壓，「美國如果不提出真正有吸引力的籌碼，很難讓北京輕易讓步」。

另一位在華府「混過」的朋友則認為，美國已經準備好要「賣台」，只需要中國出一個很高的價錢（Taiwan is for sale: at a very high price），這可能才是最符合現況的描述。理由是：智庫學者、前官員寫文章的目的，主要是在於把所有的可能性都列出來，但對川普而言，川普很可能是真的想要與中國談成「偉大的協議」。而在此目的之下，其他的要素，包含台灣在內，都可能是可以「犧牲」的的項目。

階段性的成果也有可能

不過，有鑒於川普的任期還有三年多，以他多變的個性，以及美中之間在他第一任任期，也就是2019年的中美「布宜諾艾利斯協議」經驗來看，這次的「川習會」肯定不會是最後一次。而習近平在目前大家可以觀察到的情況下，也不存在已經培育好、可以直接上台的接班人，所以這次2025年將在韓國舉辦的「川習會」，絕對不會是一個最後的協議。

當然，坊間也有很多謠傳，例如有些媒體人認為，如果習近平願意承諾在川普任內，不會對台灣動武的話，川普顯然是需要給中國一些「甜頭」來作為交換的。這包含了可能會要美國公開反對台獨、甚至會有所謂的「美中第四公報」出現，進一步達成對台灣的戰略包圍。

我們可以看到的是，在美國政府或是決策圈內部，應該有不少人希望阻止美中達成協議，這或許包含了美國在台協會（AIT）先前提出的「台灣地位未定論」相關表述。但我們也可以看到，中國對此不是沒有反制的作法。例如他們官方選在24日，刻意宣布將隔日的台灣光復節，列為中國大陸的「台灣光復紀念日」。這很明顯是先前「未定論」的反制措施。

當然，對川普而言，最重要的部分還是在貿易協議。自從他4月提出「對等關稅」以來，美國與中國至今沒有達成正式的關稅或投資協議，時間已經超過半年。川普基於其自身政治地位、選票和履行選舉承諾的考量，應該不會讓這樣的經貿協議無限期拖延，加上中方有稀土這張王牌，美國目前能夠討價還價的空間，已經沒有過去那麼的充裕。英國《經濟學人》（The Economist）的最新文章甚至認為，中國正在贏得這場貿易戰。

台灣要以不變應萬變？

面對中美這樣可能簽署的新「階段性協議」，台灣的民進政府必須研究好萬全的對策，而不是只停留在「罵街」的程度。而對台灣的民眾而言，現在要思考的問題是，如果「美國（川普）不要我們了」，我們究竟應該何去何從？

對台灣而言，「死纏爛打」、「以不變應萬變」，完全不承認美中之間的任何協議，有如過去的「三個公報」一般，自然是一個最傳統的方法。不過，如同筆者上述所說，川普的任期還有3年以上，而且未來如果下任總統仍是由共和的MAGA派領袖接班，這樣的情況還可能會持續不斷的上演。所以，「一天拖過一天」顯然不是一個好方法。

因此，從技術上來說，掌握戰略的主動權變得異常的重要。而從方法上來說，掌握主動權不外乎只有幾個方法，一是在美中徹底「徹底」完成談判前後，再分別與華盛頓、甚至是北京達成非正式的協議，以確保台灣的地位不會真的改變，也就是猶如過去「六項保證」的作法。

二是主動與北京方面進行談判，無論這樣的談判是政治談判、還是事務性談判，甚至是戰略性或是軍事性談判，都必須要讓台灣、而非美國，成為主導兩岸關係未來走向的一方。因為只有當戰略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上時，台灣的前途才能由台灣人民、而不是美國人民來決定。

最後，也是要打探亞太鄰國、或是其他歐美列強們對於兩岸事務的反應。不過，在現有的情況之下，無論是日本、澳洲、還是歐洲國家和加拿大，能夠為兩岸關係所做的事情都相當有限。一旦美國和之間達成了正式的協議，各方也就只有「尊重」，所以這樣的期待並不實際。

所以對台灣而言，實務上只剩下一跟二的選項。至於選一還是二，或者兩者皆空，則看待賴清德總統、民進政府和全體國民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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