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屆林榮三文學獎】短篇小說佳作羅毓嘉：書寫老年同志的靜默記憶

董柏廷

2025年11月8日週六下午6:13

羅毓嘉以作品〈走廊的燈閃過五下才滅〉，獲得第21屆林榮三文學獎短篇小說獎佳作。(記者陳奕全攝)

〔記者董柏廷／台北報導〕第21屆林榮三文學獎頒獎典禮今(8)日舉辦。詩人兼散文家羅毓嘉以短篇小說〈走廊的燈閃過五下才滅〉獲得短篇小說佳作。作品書寫一位老年男同志回望1990年代台灣同志運動剛起步、愛滋汙名最強的時代——那個同志身分與病患身分重疊的年代，到了2025年，同婚時代早已到來，這篇小說反而成為一種「空白檔案的補記」。作品有筋有骨，也有舊城牆味的霉與香，羅毓嘉筆下的倖存者，是這場歷史的見證者，也同時是被新社會遺忘的人。

羅毓嘉受訪時表示，小說的誕生不能說是意外，但確實不在計畫中。兩年前，他受「愛知識」網站邀請，進行一系列關於HIV感染者的訪談，主題從過去到未來，累積了豐富的田野資料。「那段過程讓我重新聽見許多生命的聲音，也整理自己對這個議題的記憶。那些故事、那些聲音，終於找到了它們可以被安放的形式。」

作品透過一名老年男同志為主角，從當年西門町、地下酒吧到照護機構的房間，貫穿數十年時間。羅毓嘉坦言，他刻意避開「性」與懲罰式的敘事，不想讓HIV再成為隱喻：「我刻意不寫『恐懼』與『罪』這兩個字，因為對當事人而言，那都太簡單了。真正困難的，是如何活下來。」

對羅毓嘉而言，此則短篇寫的並非悲劇，而是一種存活的倫理。「從那個年代活下來，本身就已是一種成就。看著朋友死去，甚至親手為他們送行，那些不可承受之重，是過去訪談中常聽到的主題。」他形容，那是「在場又不在場的旁觀者與記錄者」的姿態，彷彿在想像吳繼文作品《天河撩亂》裡的時澄，如果活到七十歲，他的日子會是怎樣。

羅毓嘉亦指出，作品最後安排主角被社工系統安置，也是他對未來老年同志的期待：「老年同志是一個不太容易被看見的族群，而HIV老年感染者更不可見。我希望未來不論是不是感染者，都能被善待。」

在同婚、PrEP、平權已成制度的一代，「老同志」成了新少數。老化不只是身體變化，而是「社會怎麼對待你的衰老」。現在的年輕同志多半在社群時代成長，對HIV與祕密的感受和九〇年代差距很大。你期望他們怎麼讀這篇小說？他笑說：「他們過得多麼自在啊，我其實滿羨慕的。不必感受那時候HIV鋪天蓋地的恐怖，真是好。」但他也希望年輕人能從這篇小說回望過去，「理解HIV／AIDS如何徹底改變了幾個世代的同志社群文化。」

被問到是否會繼續小說創作？羅毓嘉笑說：「暫時先不想吧，寫小說實在太累了，我還是寫詩跟散文就好。」他也透露，已將部分獎金捐給持續推動HIV／AIDS工作的組織露德協會，「算是一點回饋，也是一種循環。」

「那些故事、那些聲音，終於找到了它們可以被安放的形式。」羅毓嘉說。〈走廊的燈閃過五下才滅〉裡的燈光閃爍如呼吸，替台灣同志運動與愛滋史，留下了另一種不必吶喊的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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