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中日三國演義 風暴中的台灣

雅典史學家修昔底德在《伯羅奔尼撒戰爭史》寫道：「強者為所欲為，弱者逆來順受。」2千多年後，這句話依舊是國際政治的底蘊。日相高市早苗上任未久即展示她在這方面的理解：當大國權力場域互相撞擊，小國沒有站在邊線旁觀的奢侈。她的「台灣有事」之說，瞬間把東京推進台海風暴中心。北京隨即啟動慣常措施：抗議、譴責，再加旅遊與文化降溫，像是從同一個外交抽屜裡依序取出的工具。

不過，真正重要的是接著登場的情節。在北京提高分貝之際，習近平與川普通話。中方版本強調「台灣問題屬戰後國際秩序的一部分」；美方公開稿卻完全避談台灣。更戲劇性的是，通話後川普隨即致電高市，表示「妳可以隨時打電話給我」。

事實上，高市的發言並非失言，而是日本多年以「台灣有事就是日本有事」含蓄帶過軍事意涵後，首次把底牌講出來，打破北京最在意的敘事框架——把台海圈定在「美中對話的兩強劇場」。中國大陸則罕見將爭端帶到聯合國，指控日本改寫歷史。台海不再只是軍事風險，而是延伸為國際法、歷史敘事與國家形象的多線交鋒。

至於川普的電話外交始終保持戰略沉默，避免對台海做出具體承諾，又讓北京感覺華府還在談判桌上，讓東京覺得自己仍受重視。以維持各方懸念為手段，確保所有人都必須看他臉色。

這些動作共同揭露的，是台海不再只是美中對峙，而是美中日三角牽動的結果。然而，在三強的劇場之外，台灣也在重塑自己的角色，賴清德宣布8年1.25兆台幣國防特別預算，意味台灣不再只是被保護的前線，而是要成為第一島鏈不可或缺的安全提供者。

當然，台灣的主體性並不僅限於軍備強化。美國國防部多次指出，習近平已要求解放軍在2027年具備攻台能力，這是一個「能力時間窗」，並非「武統期限」。

真正的危險，在於能力與意圖間的灰區，而誤判往往藏在縫裡。兩岸在2015年曾設有熱線，卻於2016年因政治理由切斷迄今。在軍演更頻密、軍機更貼近的當下，兩岸缺乏直接溝通管道，使任何意外擦撞都可能被誤判為蓄意挑釁。嚇阻不是拒絕溝通，建立熱線也非退讓，而是最低限度的危機管理：前者是讓對方不敢扣下第一槍，後者是避免雙方在看不清楚時誤扣扳機。

弔詭的是，在這場熱鬧的電話外交，美中日都在談論台灣、計算台灣、使用台灣，但沒有一通電話是打給台灣的。這正是台海局勢的殘酷底色——如果台灣不主動演繹自己，別人便會替台灣寫劇本。

因此，台灣不能把自己視為「注定承受風險的島嶼」。台灣真正能依賴的不是承諾，而是角色設定：既要備戰，也要備談；既強化嚇阻，也恢復對話；既是前線，也是節點。唯有如此，台灣才能在未來10年以自己的節奏演繹命運，而不是活在別人的劇本裡。（作者為世新大學管理學院院長）